第十五章 贼入宝山

    程钺一行四人虽有军人身份，但因为没有任何紧急事务需要办理的缘故，并未受到颐县方面的任何优待，从饭点刚过开始排队，直到到下午四点多钟才被允许进城。

    不过程钺对此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毕竟，不管他的时间有多么紧张，青天白日的跑去盗人家的炉鼎，还是忒作死了些，在他看来，晚上夜深人静时动手显然更合适。

    程钺并没有去客栈投宿，而是带着三个夺舍鬼径直来到了那座大道观，这年月的道观佛寺可不仅仅只是靠香油钱维持的，寺庙道观中常年累月都有房舍空置，供善男信女们租赁使用，和一般的客栈区别不是特别大，而且因为价钱还算公道的缘故，生意是很不错的。

    程钺与三个夺舍鬼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向道观的管理者多交了点钱就租到了间较大的房间，程钺嘱咐三个夺舍鬼呆在房间里待命，自己则背着手，装作观光溜达的模样，光明正大的在道观里踩起了点。

    这座道观在附近百里都算是大的，总共有六进院落，前两进是正殿一类的主持教门仪式的地方。第三进和第四进是平日里供客人租住的房舍。第五进是道士们的居所，第六进则是藏经阁、炼丹房一类的重要所在。

    毫无疑问，程钺的目标就是炼丹房里的大型炼丹炉。

    程钺一路溜达，直奔目标而去，走到第五进时还没人栏他，直到他想若无其事的走进第六进院落，才被人挡了驾。

    程钺装作生气的模样质问那拦路的道士，为何阻他去路，得到的答案是今天并非对外开放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程钺知道这是道观内的规矩，没敢硬闯，只是不动声色的朝里面扫了两眼，便乖乖退了回来。

    “右边那座殿宇中隐隐有药香飘出，应该就是炼丹房了吧？”

    程钺一边朝回走，一边默默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切，正在他思量着夜间该如何动手时，前面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这边厢房中分明有邪祟气息传出，尔等竟毫无所觉，就这样也敢自称修道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识相的就快快退开，由贫道帮尔等除了那邪祟去，不然若生出祸端，后果自负！”

    “呸！这第四进院落里都是我午云观的贵客，哪里有什么邪祟？我看你这游方道人除邪是假，想白住上等客房才是真吧？”

    “我午云观见尔师徒穷困潦倒，甚是可怜，念及同教情谊，才让尔等免费住进三进院落，尔师徒竟丝毫不知感恩，还要得寸进尺，真是狼心狗肺！”

    程钺闻言一惊，脑门上登时出了一阵冷汗，连忙中断了思考，朝前面望去：“邪祟？莫非夺舍鬼们被人察觉了？！”

    此时他已经走回了供外人租住的第四进院落，见院子中央正围了一群人，其中看热闹的租客居多，真正在争吵的则是七八个午云观的道士和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游方道人。

    那两个游方道人是一对师徒，师傅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须发花白，面容清癯。徒弟则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生的虎头虎脑，尽管穿着道袍，却没有多少出家人的恬淡气质，眼角眉梢之间皆是顽劣之色，很有点小泼皮的气概。

    老者似是自矜身份，微闭双目，一言不发，只让自己的徒儿在那与人理论。

    那小道童没啥城府，被午云观的道士们一阵冷嘲热讽，登时恼羞成怒，跳脚大骂道：“狗屁！你们这些乡下道士知道我们是谁么？还贪图你们的上等客房？见过什么叫上等房舍么？我要是把我们的来历说出来，只怕你们这些乡巴佬立时就得跪下顶礼膜拜！”

    “别在那胡吹大气！区区游方道人而已，有甚了不得的来历？”然而午云观的道士们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嘿！”小道童被气乐了，指着午云观的道士们道，“你们给道爷我听好了，我们可是来自天……”

    “咳咳！”就在这时，老游方道士忽然咳嗽了两声，将徒弟的话打断了：“小光，他们不信就算了，多说无益，咱们走！”

    “可是师傅……”那被称作小广的道童指着程钺租住的那间房舍，一脸委屈的道：“那里真的有邪祟之气啊，您不是常说嘛，修道者行走世间，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嘛？！”

    见徒弟拿自己说过的话堵自己，老道士皱纹堆积的老眼登时抽了抽，他是君子一般的性子，说出去的话，就等于钉在木板上的钉子，断没有食言的道理，更何况此时徒弟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呢。

    程钺初见这对师徒时就知道对方不简单，特别是那个老道士，更是深不可测，此时见老道士被徒弟挤兑住了，登时就知道事情要坏，他没敢继续隐藏在人堆里，连忙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这位小兄弟说笑了，那房间是我与几位袍泽租下的，你看我像是邪祟么？”程钺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呵呵的对那小道童道。

    小道童一惊，没想到房间的主人忽然出现，登时怔在了原地。

    小道童的反应已经不小了，但和他师傅比，却算是轻的！

    老道士自第一眼看到程钺起，那对微眯的老眼就陡然瞪大，一贯波澜不惊的老脸上也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他直勾勾的盯着程钺的脸，老眼竟有些湿润了，同时口口中还念念有词：“像，真是太像了……”

    程钺被老道士的反应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虚的问：“呃，这位仙长，您在说什么？什么太像了？”

    老道士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恢复了原本的镇定，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施主的容貌像极了老道早年间的一位弟子，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触景伤情，感怀往事，还望小施主勿怪。”

    程钺见对方态度十分和善，当下也以礼相待，抱了抱拳道：“仙长言重了，仙长方才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小子如何好以此怪罪仙长？”

    老道士含笑摇头，不经意间瞥了眼程钺身上的军服，心中哀叹了一声，眼前的少年虽然与他那位爱徒年轻时的容貌十分相近，但据他所知，他爱徒的那个子嗣此时正隐匿在尨山中，躲避官军追捕，一晃一个多月都杳无音信，此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如何会化身为一个小军汉，出现在这里？

    就在此时，那小道童终于回过了神，指着程钺的鼻子急声道：“师傅，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那房间中分明有邪祟气息飘出，这是假不了的，就算他不是邪祟，也是邪祟的同党！”

    程钺咬了咬牙，他好不容易才让气氛变得融洽一点，结果又被这小混蛋一句话被扳回来了，心中不禁有些恼火。

    老道士也皱了皱白眉，盯着程钺上下打量了起来。

    程钺被老道士看的口舌发干，他到底做贼心虚啊！

    老道士人老成精，程钺那点演技自然瞒不过他，只是注视了程钺的眼睛几秒，心中就有了底，不过出于某种深层次的考虑，老道士此时并不打算揭程钺的底。

    “罢了，徒儿，这应该是咱们的幻觉吧！道门毕竟是清静地，不要在这扰攘了，咱们走！”言罢，老道士拉着小道童的手，不由分说，转身就走，连午云观免费分给他们的客房都没回，径直出了道观，扬长而去。

    望着这对师徒的背影，程钺长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才发觉，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位军爷，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个骗子惊扰到您了！”

    一旁的午云观道士们还在满脸堆笑的朝程钺赔罪呢。

    程钺没心思搭理他们，干笑了两声，只说自己不介意，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程钺叫来一桌上等饭菜，和三个夺舍鬼大快朵颐了一番，补足了体力，在房间里等到彻底夜深人静了，这才悄悄摸出房间，朝着第六进院落潜去。

    晚上各进院落之间都落了锁，程钺一行人只能从屋顶上潜行过去，好在三个夺舍鬼附身的都是精锐哨兵，斥候的潜行手段早就成了身体本能，而程钺对力道的控制也十分精熟，这一路上穿房过屋，有惊无险，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第六重院落之中。

    程钺与三个夺舍鬼先后从屋檐上跃下，落入院中，程钺下令让三个夺舍鬼望风，自己则来到了炼丹房门前。

    炼丹房的大门一样上了锁，不过却难不倒程钺，他不断将真元力注入锁眼中，直到大量的真元力被圧缩凝实，宛若实质了，这才将之当做钥匙一般转动，只听“咯嘣”一声，锁头便被打开。

    程钺取下锁头，将之轻轻放在地上，而后推开了炼丹房的大门。

    程钺是修炼者，没有这个时代普通人十之八九都患有的夜盲症，夜里就算没有火光，照样可以清晰视物。

    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黄铜丹炉。

    程钺迫不及待的来到那丹炉之前，左瞧瞧，又看看，又攀到炉顶，揭开盖子朝里面望去，这炼丹炉炉壁厚重，内部空间也大，更重要的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炼制丹药，内壁之上有一层厚厚的药渣残留，药性十分浓厚，比之程钺原来使用的大铁锅，可以说强到天上去了！

    “就是你了！”

    程钺拍了下炼丹炉，十分满意。言罢，他便从腰上解下了青铜小塔，将这炼丹炉收了进去。

    正事办完，程钺向周围扫了一眼，眼珠转了转，贱贱一笑：“常言道入宝山岂可空手而还，这炼丹房这么大，里面应该有不少炼成的丹药吧？若不好生搜刮一番，我都对不起自己个的良心啊！”

    心动就行动，程钺立刻开始在炼丹房里搜箱倒柜，你还别说，真被他找到了不少炼制成的丹药，这些丹药里有伤药、有延年益寿药，甚至还有能增进修炼者修为的精进丹，程钺越搜刮越觉得不满足，到最后贪心大起，干脆用小塔将炼丹房里的一切都装了进去。

    “爽！这才叫爽！”

    程钺美滋滋的将小塔重新挂在腰上，走出了炼丹房。

    谁想有俩个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他半天了，见他出来，那个年纪小的立刻开口揶揄道：“我以为你圈养邪祟有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原来只是做贼啊！”

    程钺闻言大惊，举目看去，发现那两人正是白天时遇到过的那对游方道人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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