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他便告辞:“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了。有需要的话,裴先生再联系我。” 这话倒是客气,不过但愿,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需要。 裴郁走过去送他,姜可望也起身跟着,一路把他送到楼下。 “我记得你本来只是说,要送渺渺出国的。”顾达明走后,姜可望才问裴郁。 他揽住她的腰,垂头吻了吻:“以前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姐姐,才总是逃避,她其实是个病人这件事。”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睡得很安稳。姜可望白天补过眠,一时没睡着,撑着脑袋注视他的脸。从前没有注意过,他熟睡的时候,原来也这样像个小孩子。 裴郁为姜可望请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也正好,她身上有伤,不方便出镜。趁这个时候,可以陪一陪他。自从结婚以后,他们还没有好好独处过。 她陪他去了一次钟渺渺住的那栋房子,看了那只叫卡卡的鹦鹉。 这只离开了主人,得了抑郁症的鹦鹉,比姜可望上次见到它时的状态,还要差,羽毛秃得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了。见到裴郁的时候,却还有精神说话:“舅舅,要听我拉琴吗?” 姜可望忐忑地观察着裴郁的表情,但他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它的头顶上挠了两下。然后从旁边捏了一把鸟食,送到它面前。 它不为所动,只是叫他舅舅:“去看我的演奏会吗?”佣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道:“he eats nothing。”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裴郁问。 对方说,一个月前就开始吃得很少,前几天彻底断了粮,最多只会喝一点点水。 姜可望听得有些难过,她不禁挨着裴郁,抱住了他:“那顾医生能治鹦鹉的抑郁症吗?” “他不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道,“我问问,可不可以把卡卡送到医院。” 他们在草坪上站着,房子里来了人,这里被挂上了中介,就要被转手出去。那业务员见到裴郁,殷情地打了半天招呼,他点点头,揽着姜可望离开。 “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吗?”坐上车,她又看了一眼那别墅的大门。 裴郁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回头:“不了。” 第38章 无期 回去的路上,她枕在他的膝上,睡了一路。快到家时,是被吻醒的。 裴郁用手托起她的脑袋,温柔地撬开她的唇,她被那只湿热的舌头卷得酥酥麻麻,意识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伸手反抱住了他。 吻了很久很久,久到松开时,她依然回不了神,呆呆地注视着他那双潮湿又热切的眸子。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问。 问完,就被他紧拥。 他一句话也没说。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以后,他们没有早睡,在阳台上互相依偎着。香港的十月,降了温,一条毯子裹住了两个人,他们面前摆了个小茶桌,澄澈的葡萄酒在杯子里咕嘟冒着气泡。 裴郁挑了支起泡酒,很漂亮的酒,从酒柜里拿出来,瓶身冰凉,冒着冷气,立刻结了一层雾。高脚杯里浅浅地倒了一点,姜可望拿起来,小口地抿。 他们两个人之间,特意喝酒的次数不多,也只有姜可望的第一部电影杀青时,他开了一瓶她出生那年的酒。姜可望不胜酒力,几口下来就醉了,抱着他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之后,他就没再主动让她喝过。 现在她已经知道喝酒要慢慢品,裴郁倒是喝得有些着急,杯底空了几次后,她把手按在酒瓶上,不让他再倒:“你喝慢点。” “没关系,今天不要紧。”他拿回来,又倒了一小杯。 她怔过以后,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她不再问,无声地与他一起喝下杯子里的酒,体会过去那些日子里,他无法言说的孤独。 但她同时也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地切身感受,过去他都是活在怎样的挣扎里。 现在,他算是解脱了。无论他有没有完全走出来,总有一天,他都将会彻彻底底与那种挣扎告别。 裴郁没那么容易醉,几杯以后也不过是微醺而已。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玩着一缕垂下来的鬓发,手指缠绕了几圈,盯着看了一会儿,跟她说:“你头发很凉。” 姜可望笑笑,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的体温太高,她让他玩着头发,问他:“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第二次见面。”他轻声重复,她常耿耿于怀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二次反而提得不多。 “就在那家夜店,你误会我为了赔你的车,沦为了失足少女。”她歪在他怀里,“你当时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似乎已经没有确切的印象,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也笑了笑:“是吗?” “不记得了吗?你总是有一种很固执的正义感,让我觉得很奇怪。”姜可望说,“我一觉得奇怪,就完蛋了……” “完蛋?” “陷进去了。”她拿过他的杯子,替他喝掉剩下的酒,“我觉得你很神秘,对你好奇,想要接近你。” “所以,后来发了那样的短信?” “先生,需要全套服务吗?”那一句出格又大胆的挑逗,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姜可望想象得出来,看到屏幕上的那条信息时,他是怎样皱起了眉头。 姜可望的脸颊泛了红:“不是我发的,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发出了那一条短信。” 因为,他居然真的来接了她。 原来,裴郁并不能算一个纯粹的正人君子。 “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常常想,当一个废物。”她又说。 裴郁点点头:“我记得,也很吃惊。” 这种负能量满满的愿望,想必让他这个正直的人印象深刻吧。 他现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吃惊了,点头过后很平和地问她:“那现在还这么想吗?” 她摇着头,他却说:“如果你真的想,那也不是不可以。” 姜可望听得愣了愣,不过还是继续摇头:“可是,我不能。” “废物”对她而言,意味着无忧无虑,被人无条件无限度地宠着爱着。但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无条件的爱。 “我不能。因为如果那样,你就不会喜欢我。”很久以前,姜可望就想把这些都告诉他,“我……我想要值得你喜欢。” 要不用处处依靠他,他才会渴望她能依靠他。要随时离得开他,他才会变得离不开她。还有这些,她没说。大概这些,就是她当初毅然决定分手的原因。 “喜欢的。”他说,眼神里氤氲着微醺的炽热,“很喜欢很喜欢。” “笨蛋。”他的脸贴过来,和她贴在一起,说不上,是谁的更烫。 姜可望回了剧组拍戏,身上的伤口好得很快,抹一点遮瑕就看不出痕迹。 周思凡自然是知道了钟渺渺的事,私下里跟她闲聊的时候,颇为感慨:“裴郁这些年过得很艰难,还好他遇到了你。” 她是明白的:“我们两个能走到现在,周导您也帮了不少忙。” “不客气,”周思凡随和地摆摆手,开玩笑道,“要是实在感谢我,替我为这个戏多挣几座奖杯就好。” 米拉倒是不知道她请假的原因,只当她是肠胃不好,在家修养身体,一见到她就找机会过来关心。 “可望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个……”米拉吞吞吐吐,旁敲侧击地问,“那你……那个来了没有?” 米拉还是在担心她会怀孕。毕竟这种时候,她还拍着电影,下半年的行程也安排得满满的。 姜可望挠挠头发,不太自在地点点头:“前几天就来了,放心吧。” “噢,那好。”米拉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可望。”米拉走了几步,转过身来。 “嗯?” 她皱着眉头,疑惑地打量着姜可望:“总觉得,你变得又跟以前不一样了。” “……又?” “没什么,”米拉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我还约了人谈合作,先走啦。” 几天没来剧组,姜可望的状态倒还不错,在家没少研究剧本,重新投入拍摄后,依然能保持不错的效率,连徐影帝都对她表示了肯定。收工后,她像往常一样,走一小段路,到了车前,拉开后门。 后排座位上却空无一人。她抬起头:“marco,裴先生今天没来吗?” 话刚说完,那人就回过了头,看得她一愣,新奇道:“怎么是你自己开车?” 她关上门,绕到副驾,上去坐好,寄好了安全带,裴郁正好伸过脸来,她迎上去,开心地与他接了个吻。 裴郁侧脸好看,他开车的样子,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尤其是操控方向盘的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戴着婚戒,看起来有满满的禁欲感。 “marco会失业吗?”停在红灯前时,姜可望突发奇想。 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过几天还是他来接你,我要去北京了。” “嗯,终于要去了?” 这种回答在他看来,可不是那么值得高兴:“很希望我去?” “不是,”她忍不住笑了,摇头,“没有,没有。” 她当然不希望分开。 但是,裴郁在香港守着她那么多天,总算可以心无旁骛地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务。她的第一反应还是为他高兴。 十二月来临的时候,姜可望的戏份悄然杀青,她低调地与剧组的同事吃了顿饭,整理了行李,订了去北京的机票。 回北京前,特意与周思凡通了气,让他不要把杀青的事告诉裴郁。另外也再三威胁了米拉,不准她把自己的行程如实上报,姜可望这趟北京行,是偷偷地计划的。 走出首都机场,她坐上了车,连专车都是让米拉另外去联系,不得走工作室的常用渠道,没有办法,裴郁的“眼线”实在太多,她吃不准哪一环节就冷不丁泄露出去了。 姜可望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裴氏大楼,戴着墨镜七拐八绕走到电梯间,她深呼吸了几下,才给王特助打电话。 在王特助的印象里,姜可望主动给他打电话,好像还是头一次,一接电话,冲口而出:“裴……” “王特助,”姜可望以极快的速度打断了他,“不要说话,听我说。我在你们楼下,给我开电梯,不要告诉裴郁。” 要给裴郁这样的人一个惊喜,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可是……” 王特助刚迟疑了一下,立刻又被她打断:“你没有听懂我说什么吗?我让你不要说话,电梯打开,快点。” 几秒钟之后,她看到电梯的楼层缓慢下降,降到她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