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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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子皱眉,哪怕不去把脉,也知道这些人是饿的,秋冬冷,耗食更多,猛得削减食物,一天比一天少,确实让那些胃被称大、尝过饱撑滋味的人,比以前还难受得多。 晚上休息的地方,是易队长安排的,连送行的驴车也是他安排的,而祝院长履行诺言,送甜妹儿不少包草药种子。 休息过后,驴车继续前行,一路瞅得人心惊胆战。 仅过两天多,路过村庄,有时能看到七·八哥小娃娃或者颤颤巍巍的老人,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漏脚趾的布鞋,懂得手脚通红,甚至发紫,不停拉着路过的人要食物。 而大多数自己还饿着肚子,没有多余的善心发出去,基本都是拒绝的。而载有丰富物质的俩驴车,更是老人娃娃们追逐的目标。 一开始,白老爷子他们还会停下来,给几个红薯玉米饼啥的。 直到来到某一村,在不远处弯道上,看到惊人这一幕。 在他们前面,有同样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马车师傅,载着一位中年妇女,两人都不是精壮劳动力,但心善,准备将两个自己吃的红薯,给几个娃娃。 他们刚停车,娃娃们赶紧蜂拥而上。 有的哭泣哭饿,有的拽着不肯放手,有的甚至贪婪地将脏兮兮的手,直接去掏车板上的粮食。得到红薯的孩子,则会被群殴群打群怕,扯啊揍啊掐啊,努力把别人的红薯全划到自己怀里。 中年妇女着急掉眼泪,不停道: “别拿啊,别拿啊,这是咱村生产队里的东西,” 娃娃们抢一个红薯不够,还要抱几个,兜兜里装几个。而这个村里,某些大人们伸出脖子偷偷看,明显是有人指使的。 “真的不要拿啦!那是咱村的口粮,求求你们不要拿!” 反过来的哀求声,实在太令人寒心! “他们咋能这样?!” 叶爸爸紧紧皱眉,鞭子一抽,踢踏踢踏,瘦驴赶紧加快速度,转过弯来,下车去帮前面的人。 “走开!叫你们爸妈来,都是咋养的娃娃,这么不懂事!” 因他人高马大,长得强壮,驴车上人很多。且本不是乱世,村民们也不敢光明正大抢劫,娃娃们抱着红薯,撒丫跑远,一哄而散。 徒留伤心不已的俩好心人,望着被拿一小半的红薯,眼泪哗啦啦地掉。 “瓜娃子!狗娃都能拿两个,你呢!比猪还笨!”屋里还能听到此类‘家长教训娃娃’的话语。 俩好心人后悔莫及,谢过叶爸爸后,架着驴车离开,仅留下一句‘再也不敢给这些娃娃,这不是抢人嘛!’ 重新上路的大家伙,心情都被这一幕搞糟了,再遇到拦车的人,也不会那么热心,反而更留意一些细节,沿路看到的与打听到的。 比如,很多小高炉不再有黑烟、地里烂的粮食都被挖空、山上有不少打野味挖野菜的、有的公共食堂两餐…… 有好心路人告诉他们,大多数人都这么上过当。有一次就有两次,现在这种情况不算多也不算少,以后可能越来越多,良心经不起太多折腾! 人人都饿肚子,谁又救的了谁? 叶三叔扯扯乱糟糟头发,哑着嗓子不解道: “这差不多十一月份,还有两个多月,今年的春节该咋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么么哒仙女们,抱紧,晚安^_^ ** 叶子通常睡不着觉,就看红楼梦,床上有一本厚厚的大书籍,但是我从来没看完过。 最远只看到‘黛玉进府’ 然后重新来一遍,真的是分分种的催眠效果。 捂脸,我果然是学理科的。 第141章 梨花与石磨 种花国的人春节情缘很深, 再穷再苦, 团圆饭都想吃顿好的。可能太过沉重, 尽管心生感慨, 却无人回应叶三叔的问题, 倒是老天爷忽然下起小雨。 赶路的时候最怕遇到雨,夏季阵雨你还能等待, 秋雨淅淅沥沥, 不知下多久, 再加上泥泞山路, 最愁人。 没办法,众人只能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再把车上也遮得严严实实,在秋雨绵绵与寒风凛冽中前行。 “安小子,甜妹儿,熙娃子, 把脸罩上,别弄得感冒了!白老爷子您也注意点,这天气是一天一个度。” 俗话说, 一场秋雨一场寒。 每一场秋雨带走暖温,秋风像镰刀一样, 恨不得刮干净树木的叶子,再经历几场白霜,寒冷就像坚硬的针,刺穿衣裳, 一直往人骨头缝里扎。 快到碧山镇,雨终于停下,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众人把驴车上遮盖物、连同蓑衣斗笠等,大力甩抖水,一一叠起来单独放好,再把棉□□稻草重新铺好。 叶安诚麻溜地将临时土灶搭好。 甜妹儿喝着去寒意的姜汤,嚼着暖烫烤红薯肉,热度从喉咙到胃里暖起来,不由舒服眯起眼睛,蹭蹭叶爸爸揉发的大手,真的很像一只白嫩的小奶猫。 去县城这一趟,变化最大的是叶三叔,眼界开阔起来,想通不少问题,从热血青少年变得有那么一点成熟稳重的味道,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的叶三叔,此刻明显心不在焉,惯性作用下大口嚼粮,视线总往旁边的背篓里瞄,拿着饼的手些许发抖,似乎紧张得不像话。 甜妹儿捂嘴偷乐,三叔这是要去见一面未来新娘子,她也想瞅一眼从没见、没听过的未来三婶婶,是咋样的。 啪! 小屁股挨一巴掌。 叶爸爸好笑摇头道: “你这丫头懂啥子娶新娘子?” 甜妹儿摇头晃脑地说: “就是山寨夫人,我将来一定娶十个八个回家,长得难看的不要。” “哈哈哈哈——咳咳!”连胆小的文阳熙,都笑得牙齿漏风。 叶三叔脸红成了猪肝色。 提起叶三叔的亲事,还是他爷爷去世前帮忙定下的,是他们叶家远房亲戚胡老爷子的三孙女。 叶家家住深山老林,那时候家里又穷得叮当响,基本揭不开锅。两家小的在这时候见上一面,男俊女俏,女方并不计较定亲礼的问题,决定嫁入叶家,这点着实难能可贵。 只是胡家离得远,比碧山镇还离得远很多,在隔壁梅花镇十几里地村子里,一年到头,两人也见不着一次面。 按照五三年新鲜出炉的婚姻法,叶三叔也不想委屈胡家三妹,决定约定好两人满二十岁,再把胡家三妹风风光光接入叶家。 从县城回碧山村,听到叶爸爸的请求,白老爷子笑着同意改一下道,让叶三叔去胡家献献殷勤,与未来媳妇儿碰碰面,随便旁敲侧击问两下情况,再一块儿回村去,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距离县城远,镇村都在饿肚子,他们送礼也不能太过打眼,一只烟熏肥肥的白肚山鼠,一长竹筒桐油,两块麻布,三两葡萄干,合起来已是挺有面子的礼物。 瘦驴停在胡家村,村口又加四个穿着单薄衣服的小屁娃,因刚下雨刮风不久,现通通流着清鼻涕,两张手袖都擦成了亮堂堂的镜子,脸上还是龌哩龌龊的。 他们打量驴板车上的人许久,看着俩壮汉,小心翼翼靠过来,眼泪一擦就掉,“饿饿饿,给点儿吃的吧!”,有的还下跪,演技太好,把甜妹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驴车上众人紧紧皱眉,都想到之前的一幕,对着胡家村的印象,脑海有点打结。 只是碍于叶三叔面子,还是取出四个小红薯递给他们,谁料到当着他们的面,大孩与小孩滚成一团,企图争抢对方手里的红薯。 “胡老爷子先前是胡家村的村长,他们应该过得不错吧?”叶爸爸瞅着两小孩,不敢想象胡家的日子。 胡家村距离镇子近,赶集方便,土地平整,良田也多,各家各户日子过得都不错,先前可比深山老林碧山村好太多。如今靠近镇的农村,反倒是变化无常。 “大叔,我小名胡萝卜,我祖爷爷以前可是村长呢!你认识他?” 一脏兮兮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吸溜一下清鼻涕,笑着套近乎道,她的眼睛却没离开那堆红薯。 胡萝卜,因这小名够逗。 但叶家人多多少少有点印象,叶三叔一年多前才见过,还是个小胖女娃娃,如今变一骷髅猴儿,不说话连男女都分不清,这变化也实在太大。 按理说胡家作为村里的富农,小孙女应该更宝贝才对,地上都是泥水,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在地里滚,完全颠覆之前印象。 叶爸爸搂着小闺女,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作为鼓励。胡家在叶家困难的时候,胡梨花没嫌弃咱们,在胡家困难的时候,叶诚也不该嫌弃胡梨花。 叶三叔哑着嗓子问道:“胡萝卜,你梨花三姨在家吗?” 原来真的是亲戚! 胡萝卜瞪圆眼睛,在巴掌大的瘦脸上,看得有些令人恐怖,她却笑得很开心:“三姨不在咱家,她在三姨夫家里。” 旁边有娃娃们争抢着补充道。 “梨花娘娘给李铁匠啦,在李铁匠家里”,“李铁匠家在村子冻边,我认得路,我能领你们过去!”,“梨花婶婆可温柔啦,上次还给我喝米汤,她只对胡家娃娃板脸”…… 咚砰—— 小背篓掉在驴板车上。 叶三叔整个人僵掉,眼神直愣愣的,从定亲的四年来,两人仅见过五次面,但氛围都挺好,从没想到过如此场景。 别说他,就连白老爷子、文景深、叶爸爸,全都愣住了。 碧山镇农村里,通常认为,定过亲、下过礼,双方也就差拜堂一道手续,可胡梨花不仅另嫁出去,还是不声不响另嫁出去。叶家这边还等着,没想到胡家那边已经将闺女嫁出。 甜妹儿怒瞪双眼,瞅着胡家村东边方向,像是要瞪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三叔虽不聪明,但谁都不能欺负她家人,这胡梨花肯定不会是她婶婶!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东边方向有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低着头努力滚一个大石磨,像耗子拖油瓶一般,一步一歇一步一停,往着村口方向缓缓挪空。 砰砰砰咚—— 大石磨倒地的声音吓人一大跳。 其他人连忙抬头或转身瞧去,但见一位脸瘦得有些脱形、大黑眼睛、弯长眉毛的年轻姑娘,正不可置信瞅着他们,准备地说,是看着叶三叔。 她身穿一件不合身的灰色小破棉袄,有的地方破了,露着黑色套子,套子上挂搭着一些绿草,应该是喂牲口时沾上的。 从穿着打扮、外貌来看,她如今的生活都不怎么样。 “梨花娘娘!” “梨花婶婶!” 娃娃们清脆的叫声,点名她的身份。 现场莫名尴尬起来,一股冷空气吹进某些人心底。 “你稍等一下!”许久以后,胡梨花终于艰难开口,转身蹬蹬蹬快速跑开。大家都明白她口中这‘你’指的是谁。 叶三叔整张脸都僵掉,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甜妹儿忧心忡忡瞅着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