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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入宫中的除了各家不受宠的女儿,就是一些平民家活不下去的女儿——她们常常在深夜里听着大殿内的惨叫抱成一团,白日里则闭门不出,诵经念佛祈求皇帝千万不要过来。 最近几日皇帝的宫里倒是没有什么惨叫声了,据说皇帝很满意苏道长的那双眼睛,干脆让人穿成手链日夜把玩。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他得到一些血腥的东西后就会安静一阵子。 不过今日又有了惨叫声,不过这声音不是来自小皇帝的寝殿,而是一处大树下面。 穿着洗的灰旧裙子的女孩捂着脸低声惨叫,她像是一滩烂肉趴在地上护着自己的脑袋,眼中流露出迷茫,不安与困惑,唯独没有怨恨与愤怒。 打她的女人都是平日里唯唯诺诺、被皇帝欺负的好姑娘。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被太后与皇帝迫害的人,自己却融不进这个可怜人报团自暖的圈子。 为首的女人眼白充血,目光怨毒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女孩,由于没有双手,只能恨恨的用脚发狠踢着。 有人握住女孩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女孩尖叫着用另一只被打折到弯曲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却被无情的往一边弯去。 女孩的面容与当朝皇帝有三分相似,由于从小活的凄惨,所以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蜡黄色,畏畏缩缩的将眼神往地上瞟,死活不肯看眼前这些又疯又闹如恶鬼般的女人。 先皇子嗣稀少,膝下唯有一子一女,长公主不是太后亲生,而是位洗脚的婢女爬床生了下来,出生时左眼就有一处如恶鬼般可怖的红色胎记,所以并不为先皇所喜,一直挂在皇后底下在后宫养着。 先皇在时,虽然活的并不算好,但好歹是唯一的公主,皇后也不好让下人怠慢。 可先皇一死,皇后成了太后,她的儿子成了皇帝,于是她再也不掩饰对公主的敷衍,干脆把她放在一处寝宫带着几个下人自生自灭。 皇帝向来不是个会同情人的性子,更不在乎什么皇家尊严,如果真想起来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恐怕也不会起什么怜悯心为她做主,反而会任由别人欺负好看戏。 刚开始也就是下人的敷衍欺压,但后宫里的姑娘人都很好,时不时接济一二,尤其是出身低微的秦才人尤为怜悯她,时不时将其护在身下—— 直到小皇帝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砍了秦才人的手。 一切都变了。 女孩想,这不怪秦才人和那些姐姐,因为她们都太可怜了,才会对与皇帝相同血脉的自己拳脚相加。 没有人会过来,哪怕是下人也会故意避开这里走。 女孩想,这应该也不能怪自己的弟弟,因为他是皇帝,教书的女先生曾告诉她,皇帝是有权力做任何事情的。 那怪谁呢? 她唯唯诺诺的想,应该是怪她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里?又为什么长的那么丑,完全没有话本子里作为公主的美貌? 秦才人显然是疯了,居然嘴叼着一根簪子要往女孩脸上划—— “啪”的一声,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才人嘴里的簪子,一时不稳居然掉在地上。 众人抬头望向石子来源,就看见一位玄色绸袍的青年人半卧在树枝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躺着,干净的拂尘被扔在一边,看装束显然是一位道士。 “后宫禁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进来的?” 青年道士始终闭着眼睛,另一只手随意指了指天上,“实不相瞒,贫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秦才人被这一变故打的措手不及,面露凶相道,“胡言乱语,从天上掉下来,难道你是仙人不成?”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相信了。 “贫道所言,句句属实,”道士面无表情道,“刚才的前因后果贫道看的清楚,秦姑娘还是莫要牵连到无辜人士造下罪孽吧?” “罪孽?”秦才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眼睛早就难以落泪,冲道士挥舞自己肉球般的手腕,“那狗皇帝做的就不是罪孽?我要从他身上讨回一点儿利息就成了罪孽?” “小秦!”身边的人拉着秦才人的衣袖。 虽然多年来被皇帝弄得胆战心惊,但长久以来灌输的“君为天,夫为天”的思想哪里有这么容易摆脱?不由急言小声说,“慎言。” 好歹是外人在场呢,要真被捅出去那可是牵连三族的罪过啊! 却见玄衣道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从袖中拿出一白练覆在眼上正色道,“秦姑娘说的很对,不过既然有了这样的决心,那你现在应该拿着刀捅死陛下才对。” 这话好像是一针镇定剂,立刻让有些疯癫的女人们安静下来,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恐惧之色,看道士的眼神好像这人被恶鬼附身。 “你疯了?那可是……可是……” “啊,好像就是谋逆来的,”玄衣道士叹了一口气,自从当上钦天监就很少在外人面前微笑的他此时却将嘴角微微翘起,随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刀扔在地上,“你们几个,谁想和贫道今天晚上把陛下刺成肉泥?” 他随手指着,由于覆着白练看不见人,就全凭借呼吸声指人。 哪个的呼吸声害怕到沉重急促,道士就故意将手指指在那个方向。 “你?你?还是你?” 没有人敢贸然回应,被点到的人只是下意识心虚恐惧的后退,哪怕是其中情绪最为激烈的秦才人也不免恐惧到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