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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投奔来的世家子,是不会愿意刚来就反对曹操的想法的。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实现“理想”,想要曹操走得更远。在明白曹操的个性后,他们更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 尤其现在,还有郑玄背书。 “黄巾啊黄巾,黄巾是怎么来的,黄巾杀了大汉么?” 曹荣慌得直接伸手捂住了姚珞的嘴,在看到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时又狠狠跺脚:“英存!这话你不能说!” “这里都是自家人我才说的嘛。” 姚珞将曹荣的手推开,站起身时轻轻用扇子扫了扫自己身上灰尘。世家弊端曹操早就看到,她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知识上的垄断,彻彻底底,砸碎这个禁锢着所有人的铁屋。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知其可为而不为之。” 郎朗书声已经传遍廪丘每一个角落,蔡琰与各位书生的辩论也随着时日推移逐渐开始接近尾声。只要有异议她就会给出解答,直到最后辩无可辩的那刻郑玄竟是缓缓起身,拿着自己手中这份《熹平经注》送到了蔡琰面前。 “可否请蔡师题字?” “如此大礼,琰亏不可受。” 蔡琰带着点震惊避开,又对着郑玄行了一礼。她看着这位老爷子慈爱又带着释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与他一起将这本《熹平经注》放在了桌子上:“家父深受您的教诲,也同样日日不敢忘。我不过一做注小儿,论年长与经纶详细,您先请。” “你是做注小儿,那别人又是什么?罢了罢了,我也就占上年龄这个便宜,先于你签了吧。” 看着郑玄与蔡琰两个人同时签了名再转向自己,曹操刚起身就看到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最后还是郑玄先开了口:“曹兖州,玄有一请求,不知您可否答应?” “康成公但讲无妨,孟德必然是答应的。” “听闻你有建一学堂,无论男女,皆可入内学习?这学堂,我能否去当个老师?” 郑玄笑得有些灿烂,引起不少围观书生轩然大波时他又作势摸了摸胡子,等到不少人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下去:“造纸之人为女子,做注之人为女子,我那不成器的小、小徒儿也在你手下当了个别驾。惶惶六十载,我也看破所谓男女尘世,只想着在这之前,我大约错过了无数天才。” 蔡琰侧头看着身边的老人,看着他表情坚决也不再多言。曹操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个人同样恭敬行礼:“二位高义,只是康成公来学馆授课过于劳累,不如……” “不如这样吧。” 说完这句话的那瞬间郑玄似乎是想了想,他看着那些期待的学子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年姚珞还是个小姑娘时,对着自己貌似“好奇”的问题:“老爷子,你为什么同意收我当徒弟?” “什么徒弟,你才不是我徒弟,你这是要我的命!我后悔了!” “哎呀别那么傲娇……我就问问你,当时你看我老师送我过来就点头收了我,是因为觉得我老师不会看错人,对么?” “才没有,他绝对是看错人了。” 听到郑玄的反驳姚珞反而笑出声,良久后才又轻轻开口:“如果我不是老师送来,只是自己找来的,你不会收我,不会教导我。” “……” “是人多看门楣,若无世家,若无祖上诗书传递毫无门路,也绝无可能能够读书认字。可现在的话,要我说上溯祖宗十八代,又有哪个不是随着文王武王、伊尹商汤打下来的人呢。能活到现在的人,必然祖上都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为什么还要按照门楣高低来判断?” 她笑着侧头,似乎是经过她自己的考虑和判断,在他面前第一次直抒胸臆。 “所以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老爷子啊,你在收我之前,竟然没有问我一句‘妹妹今年多大了,可曾读了什么书’。”① 姚珞戏谑的声音听得郑玄烦躁,却又有些莫名心虚:“反正你是公祖送来的,不可能什么书都没念。” “所以呀老爷子,你收的是我老师,还是收的是‘我’?” 他收的是“公祖”,还是收的是“姚珞”? 在问完这个问题后郑玄辗转反侧根本就没睡好,正巧又见到来偷听偷学的太史慈,考教了他几句后放他进门时,却又莫名想起了姚珞那天的那句话。 你是为了“什么”而收学生?为了让他们明事理,为了让他们懂经意,为了让他们能够做官,还是为了让自己的想法传播出去,为了让更多的人都可以读到书? 桥玄送她来东莱,临走前对着姚珞说“藏起来”。可她最后还是没忍住,没有彻底地“藏起来”。但是到最后他教她所有的一切,教她怎么布局,怎么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隐在每一步里。和桥玄一起愁眉苦脸地按住她脑海里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却又坚持绝对不能让她把这些都忘了。 他“藏起”了姚珞,让太史慈跟着她,然后开始等。 在等到这一天之前,郑玄知道自己不能做官,不能死。他要让自己更加博学,说话更有分量,更加名满天下。然后在她终于不会藏起来的那天,做她最好、最坚硬的后盾。 十五年过去,姚珞用的时间比他想得更快,也让他觉得她做得比他所想象的更好。 她都做到这一步了,那剩下的,自然是他来完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