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她还有退路，就陈翠明那个傻劲，她想回去就回去。姜慈可没有，除了面对天大的债务之外毫无选择。 姜慈没有拦没有追，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满是笑意。 她一直说姜容蠢，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就把她骗得神魂颠倒。 虽然姜容现在看着很淡定，但是姜慈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即将付诸行动。 姜慈突然感觉到什么，倏地抬头，对上了老太太的目光。 这个老太太穿着精致的旗袍，还披着外衣，站在二楼阳台上一个没有灯的隐蔽角落，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姜慈绽开笑容，回对目光，抬手冲她挥了挥，转身离去，步伐潇洒。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帮他们检测出一个人的本质罢了，帮他们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在面临天翻地覆的困难面前，最能看出真正的人心。 姜慈回家后，姜桓刚刚回来，在处理文件，往常紧锁的眉头松开了几分，“慈慈，去哪里了？以后太晚了别出去了，不安全。” 姜慈说好，又与他说起这次公司危机的事情。 “爸爸，这次公司危机是不是解决了？” 对这几个聪慧的孩子姜桓很是欣慰，他揉了揉姜慈的发顶，道：“对，放心吧，你们好好读你们的书，经济情况不用你们担心。” 姜慈心中有数，嗯了嗯就回屋去了。她很期待姜容接下来的表现。 老太太在姜慈走后就下楼了，依旧坐在客厅看报纸，似乎从来没有动过身。 看到她穿过院子进屋，很和蔼的放下报纸跟她说话。 “去哪里啦？” 姜容被这么一问，手一抖，佯装自然的笑道，“没去哪，就一个同学来找我要作业，我出去跟他讲了一下，然后就回来了。” 老太太的笑容略带点失落，可是姜容完全看不出来。 “这样啊，那你现在去哪儿啊？还要出去不？” 姜容摇头，“不了，我回屋去写作业啦奶奶。” 老太太点点头，“快去吧。” 姜容从未在这个时间点还要写作业，而且刚刚明明表示已经写完了，现在又回屋说要写作业。 她到底想做什么老太太心中已经有数。 枉她疼她多年，从小开始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姜桓夫妇教孩子是很严格的，孩子们主要做出什么触犯他们底线的错误，那就是一顿严惩。姜容比不上其他两个孩子聪明，常常干出点蠢事，可不就是她在护着呢吗？ 姜容身子骨也弱，一到换季的时候就生病，还不是每次都是她在精心照顾？每每看着那张病得苍白的脸，她就心疼的心口疼。 姜容花钱大手大脚，还不都是她在贴补她？每次过年拿压岁钱就是姜容拿的最多，怕是这些年下来连压岁钱都算是一笔巨款了。 就连前段时间儿子硬要把她送回去的时候，也是她拼着跟儿子撕破脸的危险，硬生生的把姜容留下来，接到身边事无巨细的照顾。 在这一次危机发生之前，她满心满眼都是姜容，还想着把名下的所有股份都给她，全然不顾什么血缘关系，为了姜容，更是敌视姜慈，对这个亲孙女的归来感到无比不满！ 她对姜容自问掏心掏肺，没有一处做得对不起她。 她也一直觉得她们祖孙的感情是最好的，姜容在她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在姜容心中亦是。 而姜容呢？ 她亲爱的好孙女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试图在姜家最困难的时候脱身而出，回到那贫民窟的家里也不愿与他们共度难关！姜家做得再不对，对她亏欠再多，难道对她就没有丝毫恩情吗？她做出离开的决定时竟然这般毫无眷恋！ 别说是共度难关了，这孩子连安慰一下他们都不肯。 她这些年下来养育的似乎不是个孩子，而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没心没肺、冷清冷血。 姜老夫人越想越觉得痛心，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 她刚刚听到姜慈对姜容的这一番话的时候，听到姜容毫不犹豫被她给蒙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怨怪，是愤恨姜慈，然而等他回到屋里坐下来冷静了一下以后，看到姜容隐瞒着她盘算着要离开的时候，她似乎大彻大悟了，该怪的不是姜慈，是这个姜容，这个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在面临被抛弃的时候，遮在她眼前心上的那块布似乎被扯掉了——她突然就清明了。 这个孩子会被儿子抛弃，会被众人嫌弃，整个世界似乎只得她爱护，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又蠢又自私，哪怕自己这个奶奶就差把心捧到她面前了，也得不到她半分感动和留恋。她对自己怕是只有利用之心，而无亲情之意！ 她心寒了。 周且就站在一边，看得心惊。老太太明明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眸中的温度却一直在发生巨变。从难过伤心到痛心疾首，再到绝望冷血。 这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跟着老先生打下一片江山，还能抚育姜氏现在的掌权人长大并且充满能力的接过姜氏的担子，可不是普通的女人。 他虽不明白从前老太太为何一心一意的去对待姜容，但是却明白现在老太太对姜容是真的死心了。 一个人的眼睛是最能反映她的心灵的。 周且叹了口气，为姜容默哀。 老太太对她是真的仁至义尽了，是她自己不懂珍惜，不懂回报一二，才寒了老太太的心。 失去了老太太的庇护，她还怎么在姜家存活？ 哦对了，人家都打算走了呢。 周且叹了口气。 他刚刚就站在老太太的身后，把姜慈跟姜容的所有对话全部听入耳中。 在姜容说出“你死了那条心吧，你好好待在你亲生父母身边吧，我也要回我亲生父母身边去了，这五千万的债务还是得你自己还啊”时，老太太险些摔倒在地，他眼疾手快地搀住了。 姜容真的不是姜慈的对手。 姜慈深知谎话很难将人骗倒，于是她很聪明地用半真半假的谎话欺骗了姜容，并且成功了。 如果是纯粹的谎话姜容还可能抓住其中的破绽，而不予相信，可惜…… 周且当然知道姜氏现在危机已经过去，辉煌只会更胜从前。虽然姜慈说的什么负债是没错，但是对现在的姜氏来说其实根本不成问题，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姜容会做出现在的决定和选择，一是她蠢笨，二是她感情淡薄，但凭她对姜家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都不会被骗成这个样子。 周且这么多年的老狐狸，都不得不为姜慈竖个大拇指，她不仅抓住了人性的弱点，还抓住了姜容的弱点。年仅十七就已经有如此心计，这孩子长大以后得有多可怕？ 如果她走在正途，那尚且无事，一旦她的前行之路歪了，那对社会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姜容在房间里还面临着挣扎，踱着步思考对策。她想了想，给陈翠明打了个电话。 人对疼爱自己的人总有一种肆无忌惮，肆意地去伤害，因为知道伤害过后自己可以随时回头，而那个人不会责怪自己。 所以姜容哪怕刚刚和陈翠明吵了一架，当众让她没脸，她发给陈翠明时也没有丝毫顾忌。 刚开始她是很嫌弃这个女人，可是为次不多的几次接触，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爱她，也更加让她肆无忌惮的去伤害。 陈翠明都要睡了，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累了半天，又去找姜慈的茬，又要去找姜容，身心俱累，早就疲惫不堪，这都躺下了，哪里知道这时候手机又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心里嘭嘭直跳，生怕是什么来抓她的，毕竟陈言陌录了音，这玩意儿能不能拿去报警她也不知道。 可是一遍不接，这手机就继续响，姜老太烦躁地吼了一声：“你是死人吗？电话响了不会接？！” 陈翠明手一颤，赶紧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话筒里传来姜容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她这才意识到姜容换号码了。 “刚刚躺床上了，刚起来接呢。”陈翠明哄着她，带着讨好和谄媚。 也不敢说实话，生怕惹得姜容又不高兴。 第72章 “我……”姜容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她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家里有空余的房间吗？” “没……”陈翠明下意识地就要说出实话，家里拿来空余的房间？连姜老头姜老太的房间都是收拾出来的小小的杂物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收住嘴，“有的有的，你要回来住吗？” 虽然没有房间，但就算没有房子，她也要租一间出来给姜容住啊。 她满怀期待与热情，竟让姜容更加说不出口，但是形势所迫，她还是说：“姜家生意出问题了，我要回去，你给我收拾个屋子出来。” 这话说的，随便换个人谁还理她？ 可偏偏对方是陈翠明，如果陈翠明会教孩子，对孩子还有一定的纵容的底线，那就不会养出姜佑这样的孩子。 由此可见，她做母亲是真的失败，对孩子也是真的溺爱，尤其是对这个不在身边多年的女儿，甚至姜容说要天上的星星，她拼了命也要去给他拿来。 “好好好，要不要我去接你啊？你啥时候回来？你给我个准信儿，我好给你做顿饭吃？”陈翠明的姿态摆到了最低。 也是因为她这低姿态助长了姜容嚣张的气焰。 “明天，明天中午放学我就要回去，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过去。对了，我警告你，你不许再出现在我的学校、我的同学面前！” “好好好，妈知道了，你放心昂，妈肯定不给你丢人！我明天去买排骨，回来给你做糖醋排骨吃！”陈翠明一万个答应，只要女儿愿意回家来，回到她的身边来，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其实对他们家来说，买顿排骨来烧已经是很奢侈的行为了，这么久以来连姜佑都整天闹着要吃肉，可以见出家境之困难。可姜容只是提了句要回来，陈翠明就赶紧屁颠屁颠的要去买排骨。 可姜容还真不稀罕这些东西，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哪里看得上这种东西？随口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甚至她还嫌弃陈翠明自称她妈，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女人哪里有资格说是她妈？她本来还想怼几句，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回到那个家里，还得靠陈翠明庇佑，也就住了嘴，没把那串难听的话说出口。 她还不打算明目张胆的走，只打算明天背着个书包，正常的去上学，然后给老太太打个电话，说再也不回来，这样就好了。 别看她在陈翠明面前作威作福的，其实面对老太太跟她说出自己要弃家而去，姜容还真没有这个勇气。如果隔着一个电话她还能试试说出口。 她对老太太还是心存愧疚，充满心虚的。老太太对她的好是真的好，比她的养父养母都要好。 姜容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可是不过片刻又充满坚定。没有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千万巨债，卖了她也还不起呀。 她不断的说服自己，是姜家对不起她在先，自己抛弃姜家在后。 她自动的忽略了姜家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恩。 姜容把这些年自己所有的财富，各种卡和金钱都放在一起，又拿了一点奢侈品，贵重的首饰，再多的也拿不下了。整个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姜容衣服什么的都没带，她决定明天穿一身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然后拿着卡再去买些新的就好了。只要有钱，其他都不算事。 收拾好了东西，她站在原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