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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夜色吞没暮色,放肆降临到山野里。窗外没了蝉叫,但虫鸣声不停,叽叽叽的着实吵闹。谢龄把窗关了,靠上椅背,把看过的书翻到下一页。 没多久外面响起叩门声,并着一个女子的喊声,来得突然,轻柔好听: “雪声君、雪声君。” “雪声君,你在吗?” “雪声君,我知道你在,我看见你从外面回来的……” 这并非人间道那两名女弟子的声音,出现得比夜色更悄无声息。 客舍有结界,除了主人家和人间道弟子,都无法进入。有古怪。谢龄生出警惕,却不至于害怕,放下书册、往外释放神识的同时,冷声问:“你是?” 门外的身影微微屈膝,向门内的谢龄致了一礼:“雪声君好,小女子叶晚星,贸然求见,还请见谅。”语气里显然带着被谢龄回应后的惊喜。 叶晚星,不认识。 等等,叶晚星?清吾山山主不就叫这名字? 谢龄心中大震。 “雪声君,请你开一下门吧,我有要紧事,真的很要紧……”门外的人又说,声音低低,带着哀求。 谢龄在心中大叹。 人来都来了,还是山主,不便直接拉下面子。谢龄百般不愿起身,走去打开门,绷着张脸对外面的人说:“不知叶山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女子容颜俏丽,着淡樱色的衣裳,梳了个大方不失俏皮的髻,眼眸灵动得会说话似的,见了谢龄一喜,旋即往四下瞅了瞅,本就轻的声音压得更细:“雪声君,可否进屋再谈?” 纵使百般不愿,本着礼节,谢龄侧身让出路,抬手一礼:“请。” 他没关门,却见叶晚星轻手轻脚将门拉上,并施了个隔绝声音的法术。 叶晚星又一次向谢龄拂礼,动作得体优雅,随后垂下眼来,小声说:“雪声君,清吾山打算向人间道提亲。” 谢龄摆着张冷脸:“有所耳闻。” 叶晚星神情变得怯怯的,小心谨慎地向他投去一瞥,脸颊微红:“她们想让我嫁给你。” 谢龄:“……” 谢龄心道不妙,眼神向周围扫了扫,慌张琢磨起是直接把叶晚星“请”出去,还是先说一声对不起,再把人“请”出去,听得叶晚星拔高了语调,“雪声君,请你千万别答应!千万千万别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峋:什么声音? 第66章 这是谢龄万万没想到的剧情开展,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纵使是古代社会,亦有不少人反感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况这是一位山主。 但正因叶晚星是山主,谢龄不由想到另一层面。连坐上了一山之主、一门之掌这样的位置,都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叶晚星在清吾山上的处境当是有些艰难。 ……一个才二十岁的姑娘。谢龄对这女孩生出同情。 叶晚星见他没应声,心情变得忐忑,手指在袖中绞了绞,扯出一个理由:“雪声君,你看,你我眼下才第一次见面, 纵使翌日再来拜访,也不过是第二次。如此短的相识、如此粗浅的了解, 委实不适合凑到一块儿、呃,结为道侣,你说是吧?” 女孩儿勉强挤出个笑容。谢龄不为难她,点头道:“好。” “就是答应的意思啦?”叶晚星眼睛睁大,眸底闪烁出亮光。 谢龄:“嗯。” 她高兴得原地蹦了一下, 紧跟着意识到失态了, 屈膝一礼:“多谢雪声君。” “不必。”谢龄淡淡应道, 毕竟这也是关乎自己的事, 能和当事人谈妥、达成一致再好不过。 但有一点谢龄很好奇,他再度打量叶晚星几许,道:“你应当是下午时候随清吾山众人来到客舍, 便未曾离开吧。” “是、是的。”叶晚星面色又是一羞, 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说话磕磕绊绊,“我……此举实在唐突,还请雪声君见谅。” “事已说完,便不打扰雪声君了。”言罢转身朝外。 谢龄送她至门口:“叶山主慢走。” “多谢雪声君。”叶晚星又一次道谢。 客舍的结界防止外人进入,却不阻拦外出,叶晚星足踏铜铃,自虚空中盈盈一掠,转瞬不见,如乍现的夜昙。 而在客舍东面,众弟子居住的厢房中,有扇半开的窗幽幽合上了。 谢龄这一夜无梦,翌日醒后,避开萧峋和众人,换上陈河的装束,去到竹林小屋,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开始锻体练掌。 东华宴将在明日正式开宴,越九归也出来练枪,休息的时候,向谢龄说他听来的一些消息。谢龄亦挑从自己知晓的情报中挑了些容易查探的告诉他,帮他完善补充。 过了中午,谢龄折回人间道的客舍。 萧峋坐在主屋外的一棵树下,背对谢龄途经的石板路,银发如霜披落,专心致志做着什么。谢龄一直走到台阶上,才瞧清这人是在雕木头。他多看了两眼,想看看萧峋雕的是什么,但左看右看,始终看不出形状,不由放弃,推门走进房中。 谢龄习惯性关上门,振振衣袖走到窗前,把菱花窗支起,给房间通风。 当下是夏日最盛的时候,秋的脚步还未靠拢,春早已敛了衣裙远去,日光在山里肆意落笔,四野皆是深沉的莽绿。草木的气息悠远,谢龄赏了一会儿景,听见一声很轻的“咯吱”从身后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