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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能复原吗?谢龄在心底问道。 谢龄握着茶杯,手指在杯壁上无声敲打着,待得杯上茶雾消散,别开脸望向殿外:“宗主……还能回来吗?” 古松将谢龄给他的茶饮去大半,搁下白瓷杯时,低声道:“他的意思,是让你做下一任宗主。” 谢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手里茶杯捏紧,沉默良久后放下,面无表情道:“你们早商量好的。” “是。”古松将杯中余下的小半茶汤亦饮尽,然后端起公道杯,为自己续上。 “就没想过我会拒绝?”谢龄道。 古松喝完第二杯茶,摇了摇头:“你愿意的。” * 人间道外,月融镇上。 原本居住在此的人都被安排离去,小镇成了空城,街道上除了风和落叶,难觅第二位过客。 第一位过客是萧峋。他表情很不耐烦,有只怨灵跟了他一路,无论怎么命令都甩还不掉,只好杀了。眼下他在一口水井旁,清理手上和衣袖上的血迹,这是他在人间道山门外沾上的。 “你的衣服是红色,就算沾了血,其实也看不太出来。而且,你可以用清洁术法的,何必弄脏水呢?”有个低哑的声音从对面院墙上传出。 萧峋没理,自顾自做着清洗。 “还是说,你觉得是自己这个人变脏了,不亲自动手洗洗,就变不干净?”那个声音又道,带着调侃的笑。 萧峋还是没应声。他不断涂抹皂角,用力揉搓衣袖,在水井旁洗了许久,久到能将一壶水烧开,又将一壶水放得冷如冰,才转身。 啪。 枯叶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看向坐在院墙上的人。这人穿一件幻色大袖衫,发间插着根桃花枝,发顶站着只乌鸦,手里拎了坛酒,正大口大口喝。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峋问,神情冷冷的,仿佛蒙着层冰。 “等你。”崔嵬咽下口中酒,耸了下肩膀,从墙头跳到地上,“我好像,有些猜到你到底是什么了。” “那你还在这里等我?”萧峋挑了下眉,拔腿就走。 崔嵬笑着跟上:“很有意思,不是吗?” 第152章 萧峋步伐渐快, 两三步之后,即出了月融镇。 崔嵬足下御起风才跟上。他看萧峋的眼神带上些新奇,然后往四下转动目光, 问萧峋:“坐云舟,还是御剑过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萧峋头也不回说道,语气甚平淡,也甚是肯定。 “这时候,肯定是去青山阴墟了。”崔嵬笑着说道。 萧峋回头瞥了崔嵬一眼,甩袖放出云舟。 萧峋径直走进卧房。 早些时候谢龄还在此间,同他说话吃茶,眼下的屋室空空荡荡,唯余淡淡的揉合了梨花香的檀木气息。香炉早冷。 他抬眼环顾, 将谢龄看到一半、摊在桌上的书收去书架上,从壶中给自己倒了一碗冷茶。 “说回先前的话题, 关于你的身份。” 崔嵬不慢不紧跟上来,在这间卧房门口停下脚步,隔着门槛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你能弄出阴墟,还能让魔物怨灵们服从命令,所以我猜测, 你真正的身份应当是这世上万般恶念的源头。” “这也是为何, 天道要派人来除掉你。它为了还这世间一个安宁吧。” 说到后面, 崔嵬倚上门框喝了口酒, 神色似有些唏嘘。 萧峋的表情不曾有过变化,依然是和崔嵬相遇时的冷冰冰。他偏首看向窗外,手指在桌案上轻叩着, 对崔嵬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哦?”崔嵬抬起眉梢。 萧峋道:“在它派人来杀我之前, 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人间的事?” 崔嵬想了想, 说:“防患于未然?” “呵。”萧峋扯唇笑了一下。他从窗外云间收回目光,手指捻了捻,指尖猝然升起一团黑色火焰。 云舟上温度骤降。 “的确,如果不追杀,你不一定会觉醒。” 崔嵬从门框上弹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去茶室,摇头感慨说道:“谢龄不在,你变得很危险了啊。” 人间道,鹤峰道殿中。 谢龄一时没有接话,垂着眼眸把自己那杯茶喝完。 过了一会儿,殿内灵力起了些微变化,一道声音凭空响起:“明夷君,雪声君,平湖剑派来人。” 这是有人在契玄峰上通过宗门阵法传出的联络,说话语气恭敬。 古松冷淡应道:“接进来。” “是。” “伤亡可有统计出?”古松问。 “刚统计出……我派死亡三百二十四名弟子。”那人的声音带上沉重,音量比方才轻了许多,难掩颤抖,“重伤四百零一,轻伤难计,仍有战斗之力的,约在两千。” 这人将话说完,古松手指屈起一瞬,拿起他那杯茶,可直到送到唇边才发现杯中已然空空如也,便又放下。 谢龄给两个茶杯中都续上水,心情变得沉重。 他知晓人间道是大宗,弟子的数量众多。 他一贯待在鹤峰,偌大一峰上唯有他、萧峋、谢风掠三人,饶是清晨日落时分总能听到御剑路过的弟子们说说笑笑的热闹声音,但不曾有太多太深的感触。 现在有了体会,这些人之中的许多却成为数字,就像他曾在书中看过的,有关战争的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