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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她垂下眼眸,不去听自己那早已错乱失控的心跳声。 江风止息,周遭是一片静寂。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幽幽地打破无边的寂静,嗓音低哑,“既然被认为是变态,这罪名我不能白担。” 灼热的气息盈满两人之间,他俯下身,投下的影落在她的肩,鼻息喷薄的热气,混杂着少年身上的柑橘香气,在她的脖颈上方像是放了一把火。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视觉消弭无踪后,其余感官被无限放大。 像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有人从远至近地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 忽然,热气退散,江风重新吹袭而来,脖颈间一阵清凉。 她睁开眼,却见他敛下眼睫看她,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欠揍表情,还冲她挑了挑眉。 “看样子,你以为我要干嘛?” 可恶! 好想锤爆他的狗头。 “你...” 她一时气结语塞,越过他朝江边走去,另一方面,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面色通红。 江风扑在身上,晚间的气温真的有些凉,她裹紧了外套。 他在后面跟了上来,觉得她穿白色外套气呼呼走着的样子,好像一只萌萌的南极小企鹅。 “好啦宋天晴,别生气了,我只是...逗逗你。”他说着语气好像有些委屈,身形高挑清瘦的一个男生,就这么垂着头走路,“谁让你最近看见我,都跟见了瘟神一样。” 是躲着你,但不是把你当瘟神。 宋天晴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我只是怕,只要见到你,就无法克制地再次喜欢你。 毕竟我的心,它完全不听我的话。 我只是怕,你会揪住我,问我为什么躲着你,然后以友情的名义,让我们重归于好。 然后我只能无奈地接受,做朋友,这个别无选择的选择。 强迫自己蛰伏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说不定以后还要见证你和别人的幸福。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么宽容和勇敢,去接受这一切。 她忽然就红了眼眶,喉间的酸涩像汽水瓶里的气泡,扑腾扑腾,使劲向上扑腾,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都怪你,孟雨过。 你就会欺负人。 你只会欺负我。 她在江边广场的石阶上坐下,冰凉的触感,也好,这样可以让她迅速冷却,让情绪回到正常的阈值。 手里的板栗已经凉透,却还是被她抱在怀里。 他默默在她身边,伸长双腿,坐下。 天上有几点寥落的疏星,像留白很多的山水画,光亮也细微,映着波光潋滟的湖面看的话,倒显得更明亮。 “还是枫市的夜空好看,比这里更高,星星看得也清楚多了。”她仰着头,秀丽的眉尾微垂,侧面看过去,睫毛天然地卷翘,鼻尖小巧。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像喃喃自语,旋即转移了视线,“是...挺好看。” “其实,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黑夜。”他顿了顿,嗓音有些迟滞,“所有传说中的鬼怪都会在黑夜出没,我爸...” 她忽然想起那次被困电梯里,原先还亮着灯,他也一切如常,直到电梯灯灭,他像被陈年梦魇追上、裹挟着,谁也没想到,明朗、张扬、耀眼的少年,会有那样的一面。 他看不得她眼里流淌出同情的意味,眼尾洇开一点红,咬了下唇,手就那么随意地搁在膝盖上,垂着头,声音有些嘶哑起来,“我是说,我亲爸。” 他从未提过关于他亲生父亲的事,她脑海浮现出上次见到的那个妇人,雍容华贵的周身气度,年轻时一定很有气质。 他的父亲,应该也不是凡夫俗子。 她没有催促他说下去,只任由一种寂静蔓延在他们之间。 “我爸是自杀的,在一个晚上。”他的声音有一瞬的哽咽,微微闭了闭眼,接着说下去,“当时公司被卷进一起金融诈骗案,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都是关于公司和他的负面消息,他扛不住...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他立志要读新传了。 他清了清嗓,摩挲着指节,余光里,少女的侧脸安静得像湖水。 “我喜欢一本资深媒体人写的札记,《大地之上寂寥闪光》,他说,大地之上事实和真相就是骤然卷起的沙尘,有时你会被遮蔽,因为它们混杂在一起。” “但记者要做一束光,即便不是一束光,也要勇于成为星火点点,去照亮,去燃尽虚伪。” 她一边听着他的叙说,眼前像是有个更开阔的世界,就这么展开,在苍茫的大地之上。 那里有社会上时刻在发生的种种,有时人心像鬼蜮,世界充斥着争斗、纷乱、战役,哪怕那些并不发生在他们眼前,却依然与他们息息相关。 而她那颗被小小的爱恋牵动着的心,窥见了更庞大的宇宙。 我们往往只看见了自己渺小的世界,一点爱恨和悲喜都会翻起暗涌。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平和。 他从来都值得被任何人喜欢,而她此刻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发着属于他自己的光。 “可惜,他没有机会听我说这些。”他蓦地叹了口气,被江风吹得杳无踪迹。“没有人再带着我去海边钓鱼、捉螃蟹,打着手电筒带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