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我主意 第70节
杀青宴前一天,她装的随意问了他一嘴要不要来, 毕竟也是投资方。 霍砚行实在走不开,赶不过来。 桑吟“哦”了声,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情绪。 《临渊》剧组从台前到幕后的关系都相处的十分融洽,早已不似刚进组时的拘谨,副导演在整个剧组里年龄最大,脾气最臭,要是拍摄效果不好, 甩开本子直接开骂的那种。 人家也耍脾气的资本,眼光独到犀利, 之前自己导演, 部部片子都获奖。 虽然是桑吟团队的工作人员, 但是桑吟一直都是把他当成师傅来尊敬的。 所以他骂人的时候桑吟这个总导演都不太敢出声劝和。 从主角到配角,这五个月以来几乎全被副导演骂了个遍,其中属李霂翊挨骂次数最多,现在几杯酒下肚,也敢和副导演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大概是深夜加上酒精让人格外上头,杀青宴上,桑吟趴在吧台上看着一群人玩闹,脸上挂着笑,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兴致不太高。 小声骂霍砚行榆木脑袋,事业居然比老婆还重要,她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了,他就是不来。 正骂得起兴,肩膀陡然一沉,侧头去看,只看到一只装着半杯酒的酒杯。 转到另一边,看到了副导演一张标准的醉酒脸。 “来!小桑桑!咱俩喝一杯!”副导演大着舌头说:“庆祝咱们完成的第二部 作品。” 桑吟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像个不倒翁,怕他一头磕到地上,扶着他坐下,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下:“谢谢孙哥又带我完成了一部作品。” 孙晨挥挥手:“都是应该的,什么谢不谢。” “虽然我发你工资,但是你这么有才华一人现在圈在我这么个小工作室里,我说几百句谢谢都不为过。”桑吟把一早便盘旋在心中的念头说出来:“孙哥,你觉得入股我的工作室怎么样?和之前一样,自己导自己拍,我对自己没有明确的界定,今天拍文艺片明天拍商业片,但是我知道你只喜欢拍文艺片,我觉得你一直跟着我走,挺委屈的,埋没了你的才华。” 孙晨依靠着吧台,笑着摇头:“不了,那种无病呻吟的片子拍着没劲。” “那是不懂行的人的想法,我大学上的第一节 课,老师给我们看的就是你导演的第一部 片子,女主结尾穿着一件破损的红裙站在山头回头望的那个镜头我看过无数遍,我当时就在想能拍出这么细腻镜头的人肯定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结果一搜,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糙汉,当时割裂感真的特别强。”桑吟侧身坐在高脚椅上,屈着手臂搭着吧台,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思维太固化了。” 孙晨笑笑:“没事儿。” “后来我把你所有的电影都看了一遍,就觉得你肯定是个特别平和的人,总是能在一片浮躁中发掘到到静的一面,然后把它原本的样子呈现出来,我就觉得很难得,现在随波逐流的人太多了,社会节奏快,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焦虑,但是你的片子给人的感觉就很平静,不吵不闹,看完觉得特别治愈。”桑吟喝了酒,脑子运转速度不是很快,边说边构思,语速稍慢:“我不是恭维你啊,我只是发自内心认为你很有思想,我喜欢有思想的人,就更替你委屈,你不应该只给我打工,你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喜欢不能当饭吃。”孙晨捏着杯口,半垂着头,陷入回忆状态:“我拍第一部 片子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演员都是找的学校里的同学硬挤出来的时间,第二部片子去藏成取景,为了省钱买的火车硬座,商量好的主角坐到一半嫌苦,半途下车买了回程票,我是有那么点才华,拍的片子部部获奖,但是那些虚名屁用没有,我妈生病住院,我连手术费都拿不出来。” 说到这,他自嘲的勾了勾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桑吟知道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却并没有被他的低落影响,给他手里的空杯倒上酒,又跟他碰了一下:“所以我说让你入股跟我合作啊,我出钱你出力,拍出来的片子就是工作室旗下的,我帮你做你想做的,你还给我获奖影片增长名气,咱俩双赢。” “我知道我第一次去找你加入我的团队,你觉得我只是空有几个臭钱的花瓶,但是有钱又不是错,更不是我的错,钱能让我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反倒觉得当时的你清高的特别讨嫌,白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桑吟渐渐找到感觉,越说越来劲,像是在做什么动员大会:“以前是苦吃完忘了就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不提倡,现在有甜的摆在你面前,牢牢抓住才是应该做的,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一直把自己困在以前的苦难里只会内耗自己。” 桑吟身上总是有一种很阳光向上的正能量,很洒脱,说一不二,她或许会觉得生活难过,但是却不会一直深陷其中,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绝不回头看,实在过不去,趴在原地休息一会儿也未尝不可,忆苦思甜这个词她永远不能理解,只有越来越甜才值得让她回味。 她悬在半空的脚悠哉悠哉的晃着,语气懒洋洋的:“人生是自己的,得按照自己想要的路走才精彩。” 孙晨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是跟她碰了下,回应她的那杯酒:“小丫头还挺能说会道。” 桑吟笑嘻嘻的:“我最会忽悠人了,靠这项技能躲过不少打呢。” 孙晨放松地笑起来:“霍总以前找我来的时候跟我说和你一起共事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现在看来,他没骗我。” “那当然,我从来不让人失望。”桑吟从善如流的应下这句夸赞,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抓到重点:“找你?他什么时候找的你?” 孙晨讶然:“你不知道?” 桑吟茫然:“知道什么?” “你第一次来找我加入你的团队,我把你轰走后,霍总没多久也来找我了。” 桑吟大四的时候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最先确定下来的人选就是孙晨,她喜欢他对镜头独特的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去找人前,提前打听过孙哥,知道他妈妈住院急需医药费,所以当时开出来的报酬很高。 但是她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被捧着宠着,人情世故方面不太擅长,明明是好心,说出来的话落在当时为钱发愁的孙晨耳中,只觉得难堪。 所以孙晨拒绝了她的邀约,还顺带讽刺了一句她是外强中干的草包。 大小姐估计是没受过这种委屈,跟他大吵了一架才离开。 没过几天霍砚行找上了他,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孙晨以为是来找他麻烦的,还紧张了一下,结果霍砚行只是替桑吟跟他道了个歉,说桑吟并无恶意,就是脾气暴了点。 期间充当了一下说客,希望他能重新考虑一下桑吟的邀请。 孙晨还是没有松口,霍砚行也没强求。 电影学院里不乏家世好的人,孙晨不是没和有钱人接触过,有钱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只有他们拒绝别人的份,那轮得到别人拒绝他们。 所以在和霍砚行结束谈话后,孙晨以为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他自认是有点才华没错,但是在那群有钱人眼里,自己肯定不值得他们再三邀请。 孙晨母亲当时患有囊性肾病,保守治疗根本不管用,必须进行肾脏移植,且不说高昂的手术费,单说找到合适的□□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看着母亲每天忍受病痛折磨,孙晨只觉得无能为力,朋友亲戚的钱借了个遍。 引以为傲的电影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霍砚行就是这个时候再次找上门的,带来了适合孙晨母亲的□□,出钱给他母亲做了手术。 救命的机会摆在面前,孙晨根本拒绝不了。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孙晨知道霍砚行不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事后找上他,果然还是因为桑吟的事情。 霍砚行寡言,但是在桑吟的事情上,他话会比平常多一些。 他说桑吟是个思想很跳脱的人,很有想法,也很欣赏自己,他们在一起共事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 母亲的病情告一段落,孙晨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下,见霍砚行因为桑吟对他的事情这么劳心劳力,不禁调侃一句他这个男朋友真没话说。 霍砚行当时笑了笑,说他不是桑吟的男朋友。 孙晨一时好奇,问他不是男女朋友还这么帮忙干什么。 “他说,他只想让你开心。”孙晨一直记得霍砚行去找他的全部过程,记得他对自己的恩情,提起往事一阵感慨:“霍总是真男人。” 他拍拍桑吟的肩膀:“你可千万别辜负他。” 桑吟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面,喃喃道:“我以为我是靠人格魅力让你改变主意的。” 孙晨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妹妹,你当时那态度虽然算不上趾高气扬,但也差不多,你自己也说了,一臭有钱的草包哪来的人格魅力。” “……” 桑吟被真相打击的失落:“哦。” 李霂翊看孙晨和桑吟落了单,过来叫两人过去一起玩,桑吟没什么心情,摆摆手拒绝,孙晨跟着李霂翊离开,她继续趴在吧台上想霍砚行。 滑开手机,正好收到他的一条微信消息。 时间就在两分钟前。 【霍砚行:杀青宴结束了吗?】 【三又桑桑:没有。】 【霍砚行:玩得开心吗?】 桑吟瘪了瘪嘴,有点想哭。 李悦卿去世的早,桑伯远在李悦卿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悲伤中,连轴转的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完全忽略掉了桑吟。 陈禾心疼她,把她接过去住。 她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陈禾把她哄睡后,她半夜会惊醒,但是怕给陈禾添麻烦,不敢去叫人,只一个人打开床头灯蒙在被子里偷偷哭,等天亮把灯关上再睡觉。 又是一次半夜醒来,她刚把床头的灯打开,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吓了一跳,问是谁。 霍砚行在门外很淡的说了句是我。 她跑下床去开门,问他有什么事。 霍砚行也问了她一句是不是不敢自己睡。 她立刻扁嘴哭了起来,弄得霍砚行手足无措的蹲下去给她擦眼泪,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 那个晚上是她自从李悦卿去世后睡过最踏实的一觉,因为霍砚行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守了她一整晚,无论她什么时候睁眼他都会在她的视线里。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事情,只有霍砚行注意到了。 桑吟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睡不好,又是怎么在她刚打开的灯的那一秒,就出现在她的房门外。 或许是他一直都守在外面。 所以才有的这份恰好。 但是这些霍砚行从来都不说。 桑吟以前谈过的那些男朋友,哪个不是做了芝麻大点的事情就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觉得自己对女朋友天下第一好,自己是天下第一好男友。 霍砚行就是只字不提,好像他做这些并不是想在她这里讨要些什么回报。 觉得为她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突然就按耐不住想见他的心情,点开购票软件,大概是老天眷顾,回京城的航班有一趟两个小时后起飞,从酒店到机场,时间刚好够用。 桑吟毫不犹豫的买了票,跳下高脚椅,急匆匆往外冲。 袁元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一道人影飞过,定睛一看,喊道:“姐,你干嘛去啊?” 回应她的是桑吟挥动的手臂,以及一句欢快的回答── “回家找我老公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最多下下章,你们懂什么意思吧? 第59章 行李也没收拾, 出了酒店直接打车去机场。 飞机准时起飞,落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京城国际机场每日客流量巨大,即便是深更半夜, 也多是拎着行李箱步履匆匆的人。